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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啊，這實在太令人語無倫次了。

『這個髮型真的非常適合你哦。』

呀，才怪！

「變成這副模樣到底該怎麼辦才好，昨天看起來明明也都還好，今天怎會成這副模樣啊。」

照著鏡子，李知勳伸手摸著露出眉毛短短的碎劉海嘴裡忍不住碎念了起來。

因為截至昨天為止他的頭髮都還是普通學生的模樣；斜長的劉海遮住額頭以及半張面頰，那是路邊看去彷彿不成文的隱形式流行，且不少人都是如此的那種髮型，而如今那樣的光景就像是回憶一樣被剪去，剩的僅是覆蓋在額頭上那片遮不住眉毛的碎髮。

「不該相信那個美髮師的。」

早知道就到附近常去的熟識家庭理髮院剪剪就好。嘆了今早第七次氣，李知勳最後只是搖搖腦袋決定不再去想這件事，趕緊扭開水龍頭進行梳洗動作免得遲到可就不好了。

「知勳啊，早餐和午餐錢一塊放在桌上了，媽媽先出門了喔。」

「好，路上小心。」

拿著牙刷從衛浴間探出腦袋，李知勳咬著還有泡沫的牙刷朝著房門口向正準備出門上班的媽媽喊道，便又再次回到洗手台前努力在刷幾次門牙然後吐去口中的白色泡沫、漱口、擦去唇角殘留的泡沫一切清潔流程才算正式完畢。

走出衛浴間瞥眼桌上鬧鐘，距離平時固定出門時間還有十五分鐘，他遊刃有餘的褪去睡衣換上放置在床尾的一席制服，站在穿衣鏡前俐落拉上紅藍色相間的領帶，並從一旁組合櫃抽屜橙色格裡拿出白色襪子，彎身單抬起腿，用著極為不穩定的姿勢穿上，接著拿起書桌桌面的黑框眼鏡戴上，最後順手將課本放進書包後背起，所有動作流暢且一氣呵成。

待一切準備就緒，時間正好剩下五分鐘，走下樓拐個彎從廚房桌面上將午餐錢收進書包，拎著早餐走往門口套上黑色帆布鞋並取下掛在鞋櫃上方的鑰匙，出門。

走在前往學校的路上，也許是時間尚早的關係路上來往的人並不多，就連空氣也好似變得清新不少令心情隨之感到愉悅忘卻了一早的擔憂。

啊，如此一來好像沒來由地又開始擔心了起來。

已經留慣乖順的一般髮型，忽然成了與以往截然相同的碎髮般模樣，即便家人昨晚看見後也覺得換了這髮型還算不錯，可這樣的髮型顯然在班級裡顯得突兀，看來勢必得被嘲笑個幾天才能得以恢復寧靜吧。

好討厭啊，好討厭在這最後的高中生活中出現這樣的變化。

進入高中後受盡嘲笑、欺負以及傷害，好不容易可以從人群中消失成為不受注目、不被人刻意使喚玩弄的人，安安靜靜地在高中僅剩不多的日子裡、在這班級裡，安穩地不受干擾度過這三年來終於得以平和穩定的校園生活，而這樣的髮型也許會再次地讓那些人除了細聲嘲笑外，還會上前來做無意義的刺耳攀談。

緊接著，他又會再次地成為攻擊的目標。

分明是晴朗的天氣卻一點明朗感覺也無，因為髮型心情瞬間盪到谷底的感覺還真是奇妙啊。

像個絲毫也不成熟，鬧著彆扭的孩子似的；儘管他顯然也不是什麼足夠成熟的高中生。

越是接近學校範圍，出現穿著相同校服前往同個方向地人越多，所有人都帶著疲憊的睡意像是行屍走肉般地往同個目的地前進，除了一部分帶著愉悅心情與路上相遇的同儕聊著天之外；畢竟在這段沉默行徑路途中，像這樣沿路打鬧往學校跑去的必定也大有人在。

吵鬧與安靜也不過就是嘴唇張合從喉頭發出聲音一線之隔罷了。

在冒出這想法的同時，打從李知勳腦海深處是突然地出現有些熟悉地愉悅嗓音，說著這樣的一句話。

『要是對髮型有任何問題，歡迎來電預約或直接來店指名找我。啊、對，差點給忘了，這是我的名片。』

像是找到救星眼前出現一線希望光芒般。他忽然停下腳步，開始來回搜找制服外套所有的口袋，最後在反覆找尋了兩三遍才讓他終於找到腦海裡出現地愉悅嗓音來源——那昨日為他服務，說是非常合適這樣髮型，個性看來十分爽朗地美髮師的名片——那是張以黑白色為主要設計的名片卡，上頭空白處用著湖水綠的筆填寫上重要的聯絡訊息，使得視覺看來有些突兀。

「幸好還留著，今天就再去一趟好了。」

換上稍微愉快的心情再次踏上前往學校的路上，李知勳悄悄地在心底祈禱著希望今天能就這樣安穩無事地度過。

步入學校大門就好似踏進了什麼禁區結界般，讓好不易稍有平穩的心情開始起了變化，緊張的心情更是伴著四周大大小小的吵鬧聲出現起伏；熟悉的校園、熟悉的學校大樓、熟悉的廊道，輕車熟路的走往像是被另外地分界線隔離開來的三年級大樓，緩步踏上三樓往第三間教室步行而去，不一下子儘管趕到抗拒，他仍是抵達了終點。

普通高中科三年仁班。

班級裡的一切就一如既往，有吵鬧地站在講台前玩著的人，也有安靜的在座位上看著書的人，甚至還有拉扯著嗓門在位置上談著天的人；聽聞那些高低起伏的吵鬧聲，李知勳瞬間感到了膽怯，頓然緊抓著書包背帶站在教室門口駐足不前。

就像是磁鐵Ｓ極的一端碰觸到磁鐵Ｎ極那端似的，抗拒感油然而生。

「喂，同學你是迷路了嗎，怎麼站在這裡？」

「喔喔，是新來的同學嗎？」

「你白癡啊，這種時候怎麼可能會有新同學轉來。」

「嘿嘿，猜的嘛，他看來又不像我們班上的傢伙。」

像是一搭一唱般走來的正是班上奇怪花樣總是特別多的兩人。當他們扯著笑臉上前向他如是說道時，李知勳有瞬間感覺他們變得不像平時一般令人討厭，就像是電視上唱雙簧的搞笑團體般有些令他感到有趣。

不過這樣的感覺也不過就是暫時而已。

趕緊在那兩人繼續開口說唱下去前低著腦袋提起勇氣走進教室的位置上，順手放下身上的書包將拎著有些冷卻的早餐放上課桌，用著餘光膽怯地環顧了下四周似乎因為自己而接續投來的異樣眼光，並在一瞬間對視到唱雙簧地其中一人時緊急收起眼神，心想這髮型果然準備要受到一陣嘲笑，嘆了口氣瞬間決定認命，他低下眼安靜地吃起手中那份早餐。

可也許奇蹟真的會出現也不一定。打從心底地祈禱似乎奇蹟似地在先前進校門後同時發生。

學校鐘聲響亮的歡唱起歌曲之時，今日最後一堂課在老師一句那麼剩下的明天再繼續解說就這樣結束了。一如往常地等待著班上的人散去，離開課室後，李知勳這才完全將提心吊膽的心情放鬆下來，開始慢悠悠地收拾起書包。

感覺有些神奇，將最後一冊課本放入書包內旋轉扣子扣上同時回想著今日的安然無恙，雙眼直視著深藍色書包上有著不少磨損掉色的鈕扣，下意識伸手捏了捏自己那鋪蓋在額頭上地碎瀏海，又觸了觸替短地細髮，揚起唇角換上心情提升後愉悅的微笑表情。

順手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後從座位起身，扭身正打算將掛於椅背上的校服外套拿起準備穿上時，黑白色名片就這樣不偏不倚，輕巧從校服口袋飛出滑落到地面發出清脆啪嚓聲，而他的視線也同時朝名片掉落的方向移動。

喀嚓！

將拿著地校服外套暫放腿上，他微蹲探身伸長了手欲將名片拾起，卻在下秒出現一雙白球鞋提早一步穩穩地踩著那張名片；而這動作使得他驚訝地只得愣在那兒，並緩緩地將手收回向後退回到位置上坐直身子。

「啊，抱歉、抱歉。」

那人見狀似乎也受到了驚訝，用著提高了三度，顯得有些奇怪地音調連忙說道，還慌張地旋即挪開腳，彎身拾起那張印上鞋印的名片，稍稍將上頭地印子擦淨才遞還給他。

「那個……這間美髮店，我也常去呢。」

「……咦？」

接下那張稍微有顯眼鞋底印子地名片，李知勳抬起腦袋往聲音的來源望去，才發現這人正是坐在他後方位置，有著明朗笑容腦袋也算不錯，成績總維持在前十名地高個子男孩。

至於名字，他倒是不怎麼記得，可他知道那人的座號是五號。

事實上李知勳在這三年以來對於班上的人並不算太過熟識，大致上喊得出名字的也只有幾位，其餘就僅是單純知道座號罷了。

至於會如此不熟識的原因，正是因為受到不少無緣由地欺負的緣故，除此之外他更是班上同學隨意取錯號嘲笑的對象。

要是認真地問起班上的人他是誰，他們大概多半只記得他的座號，以及那些由他們腦中想盡辦法取笑地難聽綽號；就猶如他大致上僅記得班上所有人的座號卻不繼知曉姓名一樣。

「因為我堂哥就在這兒工作，能有不錯優惠所以常去呢。」

儘管事實上我只是去那兒當他的練習對象，你看我現在的髮色就是他前幾天的作品，不過似乎有點失敗了。

「啊啊，對了。下次若要去不妨就指名我堂哥吧。他的名字是……」

「呀！文俊輝你慢慢吞吞的，是一個人回教室拿個東西拿到火星去了嗎？」

「啊啊啊、對啦，差點忘了回來拿東西的。阿吉，我馬就過去，等我！」

笑臉以及金色名牌都閃耀著光芒。文俊輝帶著活力十足還有些害羞地語氣說著那一連串的話語，卻因為門口突然打擾的人稍稍慌張了起來。

他在話後從抽屜拿出明日要小考的英文課本，並拿了筆隨意撕下小考卷子一角寫下自己堂哥的名字遞給李知勳，說是報上自己的名字就能取得不錯的折扣。

除此之外他還說，今天班上有不少人都有發現你的新髮型，他們都說你變得很有朝氣，這樣的髮型很適合你，我也這麼認為呢。

「那麼明天見哦，知勳。」

「咦……？嗯，明天、明天見。」

小跑著到門口為止，文俊輝都還保持著向李知勳揮舞著手道再見的動作，直至走出教室門口才停下。

而李知勳亦是如此。

『這髮型很適合你，看來就像是準備要開始更加好運了一樣。』

放下揮動的手張開握在手心中的紙張，有種特別的感覺突然地從心底冒出，他不由得感覺鼻頭有些發酸。

他記得我的名字，而不是難聽的綽號，是我的名字——李知勳。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