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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潘症候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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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販賣鋪(HOZI)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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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遠處傳來的鐘聲迴盪在城鎮裡,正宣告著現在有人離去與留下。午後的陽光照在金色大鐘上,就連遠處望去也能明顯看見它在這城鎮裡最高處搖擺的模樣;耀眼美好得過分卻又不由得令人悲哀。

 

可行走的蜿蜒道路上幾乎鋪滿磚塊,路邊則規律的相隔一戶便有一盞盞站得筆挺的黑色路燈。沿路築起的房屋是以石磚與木材為主,部份為塗抹灰白色水泥牆面;也許是年久所以脫落露出不少磚塊部分,橘紅色的屋瓦若從高處俯視會發覺這一切色彩十分規律整齊。

 

一棟棟不到三層樓高的房屋佔據了一部分,而另一部分則用灰色磚瓦蓋成頂多三層樓再高些的大樓作為商人所居之地。

 

只是那兒的路段稍嫌複雜了點。

 

不過整體來說,站在這兒就會有種彷彿走進歐洲那樣的感受,而這兒的一切事實上皆可稱之為古蹟也不會有任何錯誤。

 

只是若要認真分級別的話,可能會因為年代全都非常久遠而有些困難。

 

至於這城鎮裡有間座落在繁複巷弄裡十分不起眼,但人人都想找到的店鋪。

 

它沒有特別隱藏,更不是處於難以辨別的黑暗角落。事實上它就在巷弄中略為明顯的轉角處,那兒牆面以及一邊石拱門也都爬滿了綠色攀藤植物常春藤,而門外則繞著門口左右兩側延至轉角處都種植了漂亮的杜鵑花,偶爾到了花季時還會見到百花盛開的盛況。

 

雖說如此,它卻依然就像隱形了一般,消失在許多人的眼裏,只出現在有緣人眼底。

 

也許是這條巷弄本身就有些複雜,所以轉來轉去難找了點,才會導致有心人得知消息後花費幾百年時間也沒找到這間既顯眼卻沒有懸掛招牌,被稱之為「人生販賣舖」的地方。

 

如上所訴,這間店主要販賣的東西就叫做——人生。

 

各式各樣款式的人生,全是這兒所有人夢寐以求的東西。雖然在進入這裡之前早已忘卻原有的記憶,但欲讓自己下一生度過美好人生,就像是刻在身上的痕跡般強烈的想法,使得不少人在逗留期滿遭到強迫前往重生門前,都會在這兒找尋這間販賣人生的店鋪。

 

當然,他們為的就是讓自己生命重新開始之時,亦是轉世時能得到安排好滿足順遂的人生。即便他們之後對這早沒了記憶。

 

至於這裡,這既不是美好的天堂更不是懲誡的地獄,這兒是對於現在有所留戀,暫無意願重生的靈魂們在墮落前所徘迴的空間,被稱之為靈魂國度的地方。

 

一個必須經過虛無飄渺的幽魂時期才會找到的好地方。

 

 

#2

 

 

小小的店舖,四周牆面全是利用牆面鋪製成的書櫃,形狀有些歪歪扭扭,甚至還有部分是將木架書櫃襄進了牆裡;譬如說,櫃台後方那座整齊擺放著書本的書櫃。

 

至於這些書櫃上頭所放不下上千本的書正是名為「人生」的書籍。

 

有著獨特檀木香氣的櫃台上有盞鵝黃色的小吊燈,雖然外頭天還是亮著的不過因為店裡有些昏暗,他還是在白天將燈點亮,然後無趣的坐在櫃檯,托腮轉動手中的木桿筆。

 

上個月來到店裡的人數一數少說也有十五人左右,而他們伸出手腕按照上頭的號碼刷下靈魂挑選出幾乎都是不錯的人生選項,只有少數幾人會出現猶豫不決,甚至不知如何決定這樣需要推薦的狀況。

 

只是這個月就快結束了,門上的金色鈴鐺依然沒有響亮的發出叮鈴聲超過十次,這讓他有些難過。

 

因為他必須獲得十人的靈魂,才有辦法向地下交易商人取得不錯的人生挑選項目來製造那些美好的人生選項。雖然現在櫃子上的人生選項已經夠多了,不過總是商人的貪心嘛。

 

再說,他在這兒要繼續過活也得仰賴那些上門以前世靈魂交換人生的人們幫助。

 

這就算是互助互利的一種,誰也不會吃虧。

 

儘管那是前世積累下所謂的靈魂值,但使用超支這種事也是有的。通常這最後只會發生既得不到人生需遭到銷毀,又賺不到靈魂這樣兩敗俱傷的場面。

 

不過一般而言,他們是不會當場魂飛魄散,只會遭分派官依手腕的號碼分進天堂或地獄,再透過那兒的管道進行重生安排。

 

這算是上下區域對於中間區人強迫懲罰的流程。誰叫這兒的人太過自由,上下的人太身不由己。

 

通常在取得人生之後就會立即穿過那座鐘樓,前往重生門去,並不會在這兒繼續逗留。

 

除非純粹有著惡趣味,只想高興地拿著取得的人生讓自己在這種鳥地方魂飛魄散好成為食魂犬的美味大餐,抑或是讓分派官銷毀人生扔去重生門。

 

當然,後項屬於安全選項,而前項所提及的食魂犬可比起分派官凶狠上百倍。牠們外貌雖然十分可愛,可卻是絕對會非常樂意除魂魄以外連帶他獲取的人生一塊兒食下;因為這對牠來說可是相當稀珍的美食。

 

喀咚。

 

撿回拿在手裡轉玩著滾落一邊的筆放進木製的筆筒裡,從位置上站了起來,他拿起一邊角落斜斜擱著地撢子將櫃子上頭的灰塵撢去。

 

思了思,自己來這大概也有兩百年左右了吧。雖然在這兒已經待上一段過長的時間,甚至習慣得就像忘了自己也曾經想取得人生去重生這件說來已然是百年前的蠢事兒,但回想起果然還是過去有趣些。

 

話說回來,和他分別後也近百年之久了吧。

 

那個「他」所指的正是這間店在自己接手前的主人,在百年前說是在這兒逗留太久,自認期間已滿便決定拿著挑選好的人生,將店鋪暫時交付給他管理,並做希望再次相見時假若憶起對方,會再接起這間店鋪管理的責任,讓他隨意取得最好的人生去重生這不成文的約定後離開的傢伙。

 

哈啾!

 

仰頭停頓著動作吸著氣,好不容易才終於打出噴嚏來。縱使這是不成文的約定,但他依然對此深信不疑。他相信總有一天他會回到這兒來,然後重新接起這間店鋪和打消重生念頭的自己一塊在這無聊的鳥地方工作。

 

不過由過去事件來說,這似乎充滿太多難以猜測的不可能。

 

揉著發紅地鼻頭將撢子放回原處,推開鑲在牆裡那書櫃前的木梯,踮起腳尖從上頭其中一格拿下鏡子照著自己在幾天前費些苦力到後山坡花園那將好不容易摘來的紅花與果實製成染劑,煥然一新地所染成的美麗鮮豔地紅髮,他便不由得滿足揚起唇角笑了出來。

 

回想當初見對方時,他也是一頭好看的紅髮,像是火焰一般鮮紅髮色卻也更襯他朝氣蓬勃的性格,那總笑裂了嘴看來有些過分開朗的性格。


想當然的,這個染髮的方法與技術理應就是他之後所教的,而他則說能成功製成染劑這可是別人學不來的技能。

 

「這可是我在這兒獨一無二的技能呢!」

 

大概是有些想念吧,他自信滿滿這麼說道的表情依舊鮮明清晰,就彷彿昨日一般。

 

隨意將鏡子放回桌上,外頭正巧傳來準時的鐘聲。午後一時三十分。這個時間正是鐘聲響起的時段之一,其次則是午夜十二點整。偶爾無法分辨時間時,他也都會聽聽鐘聲確認。

 

抬首將視線落在眼前那扇在中心做了玻璃效果的木門,門外除了因風吹動而有所騷動搖曳的杜鵑花以外,並無人經過甚至是走過這兒。

 

收起目光落回暫時擱在鏡子上尚未移開的手,嘴讒的蹲下身子將玻璃茶壺拿出,取下櫃子角落裡地茶包盒打開朝壺裡扔進一包後,再拿下方糖罐丟入兩顆方糖,將煮滾卻放溫了地水呼嚕嚕倒進茶壺裡,茶香瞬間肆意充斥這間擺放上千萬本人生的小坪數屋子裡。

 

這茶地名字他不知道,那人也從未告訴過他,他只是說著這茶地材料能容易在各處取得。

 

不過不得不說地是,當他第一次嘗到這獨特地味道時便愛上了這茶,毫無理由那樣的喜歡。

 

呃,也不算是真的完全沒有理由。

 

當茶壺裡的色澤順利轉變為美麗地紅褐色時,他便拿下掛在櫃子上方的花色茶杯,倒了半杯喝下一口,還滿足的發出長長的哈聲。

 

放下杯子順手向下移動,手指勾住抽屜拉環拉開,他拿出最底層以牛皮紙包裹著外側用繩索綑綁起勉強稱為本子的東西出來,翻開其中一頁;上頭留有那人待在這兒最後一日寫下的字跡,與他以自己在這兒所待日子為基準計算出所謂日期的數字。

 

一張張泛黃的紙張紀錄下不少這兒的大小事,也紀錄了一些關於將店鋪交給他前那位老店長的事情。

 

其中一頁就寫著,那位老店長為自己挑選保存許久,自認最美好的人生後,就將店鋪交付給他便離開了這兒。不過他卻在多年之後無意間發現,那位老店長就像其他人一樣回到這兒購買人生,而他卻完全失去曾經待在這兒的任何一絲記憶。

 

就好像是從未見過面說上話的陌生人般。

 

他深刻的記得,在那瞬間見到老店長揚起笑臉說句「謝謝」帶著人生拉開門離開時,他的眼淚就像潰堤般,從眼眶裡不聽話地流下。

 

嘩啦啦地,就像天空破了個洞,降下一場豪大雨一樣。

 

也許是因為曾經老店長對自己太好,所以感到有所懷念才會如此。

 

緩下接續翻頁的手,喝下杯裡最後一口茶,他將這紙張整齊地收拾回牛皮紙袋裡,包裝回原先的模樣看來就像沒人碰過一般地,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先的位置。

 

雖然他看過不少回,但似乎有些無趣所以總是未看完後頭的部份,又或者是因為自認為後面的部分也沒什麼所以才一點兒興趣也未有吧。

 

畢竟那就只是流水帳那樣的記事。

 

正當花開季節,杜鵑花開得美麗,隨風搖曳身姿好似正在跳著舞蹈。


自從鐘聲過後,門外也開始出現幾個人經過了這兒,儘管他們不一定會走進這間店裡,但是準備還是必然地。

 

收拾好檯面,習慣的起筆筒地筆無趣地把玩,手托著臉放空地盯著門上的玻璃瞧。

 

他是突地憶起那人在拿著人生離開這兒時的情景。

 

那時他們相處也不過五十年左右,換作人間地話,模樣肯定早以便得和當初相識時有所不同。不過那人卻是笑了笑說,幸好在這兒容貌不會有所改變不然還真難想像那會是什麼模樣地話,並拿出從地下商人那取來地編織手繩給他,還得意洋洋地替他將繩索綁上手腕說這是可以驅趕食魂犬地好東西。

 

不過這東西是否有所功效,他倒是沒有實際證實過。

 

畢竟沒人想冒險被食魂犬追著跑,然後消失無蹤啊。

 

雖然那之後他便沒再回來,但也不知道自己是該替他覺得開心還是該感到難過,總覺得這感覺五味雜陳。

 

叮鈴——

 

有人推開木門走了進來。午後的陽光美好地從外頭灑進更裏頭的空間,照亮原先顯得昏暗地櫃台,更讓門上的金色鈴鐺隨著光線耀眼地發出了聲響。

 

抬眼看著走進店裡的人,他不可思議地讓筆隨意落在櫃檯桌面、滾落地面,坐直了身子瞪大眼,甚至在下一秒起身凝視著緩緩走來,接著停在櫃檯環視這四周的人。

 

那人收起視線,揚起笑臉,盯著後頭地書櫃說著他要買人生,而他聽聞則愣了會兒才有些失望地回過神來,抑住情緒,開口請他伸出手腕。

 

「這個,真的能夠有效驅趕食魂犬喔。」

 

雖然對方在話後將手腕伸出時開口說出惡趣味地話,可他卻還是感到不可置信。

 

因為當他抓著對方伸出的手時,從袖口那滑出的是一只與自己手上相同的編織手繩,以及他在話後揚起眼角,露出更加燦爛的笑容。

 

午後的陽光漸漸拉長照亮了只有一盞鵝黃色吊燈並不明亮的內部,站在櫃檯裡的人握著他的手腕,盯著兩條恰好落在手腕處的編織手繩半晌才開口。

 

「請問需要怎麼樣的人生呢?」

 

沒有按照一貫流程順序,他只是有些賭氣猶豫是否該替他刷下編號,乾脆讓他給分派官帶走。

 

「有不錯的能推薦嗎。」

「有,」

 

未抬起目光,他得手指玩著對方手腕上的手繩,發出像是嘟噥般地聲音說道。

 

「我推薦你選擇,能給別人留下回憶的人生。」

 

語畢,他才抬起眼來仔細瞧著那人許久未見的容顏,並展開他曾稱讚過自己的好看笑顏,還笑彎了那雙好看的眼眸。

 

「就像現在一樣嗎?」

 

伸手碰觸那艷紅色的髮絲,還用手指撩起他耳邊的髮絲,有意無意的在他蒼白的面頰上摩挲著。

 

「不,應該說是在這之前就是了。吶,知勳,我回來了。」

 

也許人生走得越深、越遠會越孤單,再怎麼樣的人生到頭來還是相同,而這裡也不會只是終點,亦是希望重新開始的起始點。

 

 

#3

 

 

事實上,他從未離開過這兒。

 

因為正如他所知,離開後就會像老店長一樣忘了這兒所有的事,所以他完全不能相信自己能在重生後還會回到此處,還會記得那不負責任的約定。


所以他便決定在離開前拿著取得的手繩戴上,並在出門第一件事就將那人生浪費的餵給食魂犬,還順道測試這手繩是否真的有用,接著獨自躲進路上一間無人的屋子裡,舒舒服服的一待就是好幾年。

 

當然其中也有幾次偷偷地回去店鋪幾次。

 

而他之所以如此,只是不想完全的忘卻才會出此下策。因為他不想那樣。不想像李知勳一樣,像他一樣從未記得自己曾經就是這間店舖的擁有者。

 

所以他得替他記得,直到最後為止。

 

「白癡,回來了就好。」

 

而那個最後不是誰先離去,是兩人一塊離開這裡。

 

「我回來。」

「歡迎回來,順榮。」

 

 

 

/END

 


 請問需要怎麼樣的人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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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鵑花的花語是永遠屬於你,代表了愛的喜悅。 

據說喜歡杜鵑花的人都純真無邪,當满山杜鵑盛开,就是爱神降臨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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