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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潘症候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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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昼夢(wooshi / hozi)

10.

站內因下班時段來臨逐漸擁擠。

權順榮正打算詢問搭乘哪輛列車時,那人卻二話不說地拉著他擠進人群中,挑了正好到站地列車乘上,立在靠近門邊處,藏匿人群中探看後方。

當列車傳來即將閉門的音樂聲,他卻像是計謀得逞地貓兒,一溜煙地趁勢跳下列車,看那門扇緊閉的列車逐漸駛離。

被這行為嚇出一身冷汗地權順榮隨那人注視地方向望去,才察覺原來他是在閃躲那名隻身前來追趕地黑衣人。

「再來,應該還有一隻小老鼠。」

「還有?」

「似乎是,但我不太確定。總之謹慎點。」

「我知道了。」

隨李知勳搭乘手扶梯往另一處搭乘列車,甫進車廂他便留意有兩個身影一路跟在他倆後頭,待確認後,小心翼翼抬手臂輕點邊上那人幾下,手摀住嘴輕咳,卻是偏頭湊近他耳邊說道,「有兩個人。」

聽聞後只見他挑起眉,順自己視線發現隔一車廂的兩人 ,「知道了。先靜觀其變。」

「好。」

車門關上,列車在短暫晃動下高速行駛。

列車適才駛出車站,從黑暗見到尚未落日的午後光亮,本未有任何動靜的「小老鼠」們便選在此時有了動作。或許是打算在下站抵達、目標逃掉前逮住,他們像個謹慎的獵食者,卻怕是驚動獵物又怕獵物從眼皮子下逃跑,裝作若無其事卻是小心翼翼的移動,躲藏。

然而如此謹慎行事的獵食者,卻在察覺獵物們的移動,顯露出了不成熟地焦急。

見狀,李知勳非但沒大幅度地在乘客間移動,反倒是冷靜向前走動。

僅是不同於那人地沉著性格,權順榮反倒顯得有些焦慮,就怕「小老鼠」們會為此豁出去,在車廂內膽大包天掏出槍枝讓他倆駐足;儘管就目前狀況來看,他們暫且是不會選擇這麼做。

因他們動作似乎在行動被察覺下有所停頓,李知勳更在此時趁勢加快腳步拉開些距離。當他們移入另一節車廂內,正思索逃離獵食者視線哪個方法最可行,此時斜前方一群六、七名身穿黑紅籃球服的高大青年們的身影,恰好落入了權順榮眼中。

他見這機不可失地大好機會出現,便趁著繞過高大球員的同時,拉住李知勳的手,順勢往球員們身旁的縫隙鑽,躲藏在高大身影下作為保護的車門前,雙目定睛在有不少掌印的車門玻璃窗上,關注車廂內行動。

小老鼠們大概是發現自已跟丟了獵物,其中一位因此大發脾氣,不顧車廂內因他們粗魯行為接連不斷發出的抱怨聲,只是一路往他們所在車廂移動。

心藏發出偌大聲響,使得他聽不著連天的罵聲,耳窩裡嗡嗡作響,呼吸變得急促,四肢百骸因害怕被發現而不由自主的發顫。

嚥下唾沫,眼看就要到站,權順榮捏了捏沁出汗水的掌心,心底不斷反覆祈求對方不會發現他倆。緊抿起唇,在對方倚近而碰著肩頭下,撈過他的手牽起,甚至祈禱似的十指緊扣;而他雖對此感到詫異,指頭卻只是一愣,便彎了彎選擇輕輕捏起。

列車到站,敞開對面車門,他倆凝視著車窗景色,感受掌心相互傳遞不安。

迎來下班下課人潮的車廂,形同海浪消去又湧進。就在他認為得繼續在列車上持續和小老鼠們玩著躲藏遊戲時,事情卻在此時有了轉機——那令乘客們怨聲載道的小老鼠,驀地在列車閉門前不曉得見著什麼,操著罵話在樂聲中急忙跑出列車。

提醒樂聲結束,車廂內依舊瀰漫細微的交談聲,以及就快撞出胸口的心跳聲。

他倆誰也沒開口,沉默地就著這動作,持續躲藏在球員身後,立在越發擁擠的車廂內,在映著他們慘白面孔地車窗門前,在持續往下一站奔跑的列車上抓住彼此。

三站後車門敞開,學生球員們選擇在此下車,李知勳也同時抽離被自己緊握的手。

「就在下一站下車吧。」

「好。」

當列車再次駛離黑暗,車窗外光景已被暮色取代,也不過是一轉眼的時間,而他察覺時就好似提心膽跳的心情被日落燃燒吞噬,因此漸漸地沉澱下來。

「下一站到了要……誒?」

話還未說完,那人便將自己頭上那頂黑色鴨舌帽往他頭上戴,接著單手拉起連衣帽蓋住那頭柏金髮,並順手壓下帽沿像在遮擋他的面孔;不過他確實是這麼打算沒錯。

因為車上有乘客正閱讀一份聳動標題寫著「幫派仇殺綁架事件」的報紙。

不過,「影片截圖就算了,既然放上照片,為何還要特意打上馬賽克?」一下車權順榮便好奇嘟噥道,然而李知勳聞言卻是一笑,「這當然是為了保護當事者啊。傻瓜。」

「又說我是傻瓜!這可是第三次了!」

「傻瓜、傻瓜、傻瓜!」

「你……」

出了站內範圍,一見外頭染成橘紅的天空,權順榮便在注意到他那雙連同雲彩染成橘紅的瞳孔下將嘴邊那句「幼稚」打住,並在聽聞他喃喃「感覺好像就要下雨了」的話中步出地鐵站,仰頭注視頂上火紅雲彩。

讓自己眼眸如同他的瞳孔,被這片天空渲染成暮色。





11.

「接下來去哪?」

「找個落腳處吧,我累了。」

「好。」

「你剛是不是有話想說?」

「什麼時候?」

「在找置物櫃之前。」

「啊~你說那個啊……嘿嘿。」

「笑什麼。」

「沒什麼,那時只是想,你要見的人見到了沒。」

「哦,我見到了,大概是吧……總之東西拿到就好,見不見無所謂。」

「……這樣啊。」

「話說回來,讓你買的可樂呢?」

「誒?可樂?去、哪了呢……」

「噗!」

「抱歉,我再買還給你!」

「那可是我的錢。」

「說得也是。抱歉,把可樂搞丟了。」

「沒關係,那東西怎樣都無所謂……嘛,等會經過便利商店再買吧。」

「嗯。」





12.

天果真開始降雨。

雨水壟罩著這座城市,淋濕這片大地,卻澆不熄眼前這片朦朧浮動的燈火。

立在落地窗前,李知勳透過倒影,俯覽雨幕中七層樓高老舊公寓旅店下,不過是這座城市萬家燈火一隅。

步去桌邊將來途在便利商店逗留時,連同晚餐與零食一塊購買的可樂取出,唰地扭開瓶蓋喝下大口,讓碳酸氣泡碰觸舌尖後於口中炸裂開來,隨下嚥在咽喉滾動,一路刺激滾僅剩胃酸和殘餘食物的胃,接著腹部反射性一抽,將氣體以打嗝送進空氣中。

衛浴間傳來嘩啦水聲,他看那人在自己提議洗衣扔到門外的衣物,瞥向少件浴袍的牆面,再隔著一張白淨單人床,去看另一張上頭放置的黑色硬殼手提包的單人床,最後輕嘆口氣,收起視線重新落在窗外。

若不是在地鐵站發現鍥而不捨前來追殺自己的人,他老早在第一時間檢視手提包;儘管方才趁權順榮進衛浴間時查看,裏頭無疑是自己此趟需取來遞交之物沒錯,才終於把沿途一直是懸在半空中的憂心給放了下來。

思及此,他突然就想喝杯酒。

舔舔嘴唇,放下手裏那瓶可樂,步去穿上外套,從背包拿出權順榮歸還自己的零錢包揣進兜裏,接著便將硬殼手提包與背包放入衣櫃,撈起扔一地的衣物及案上那把串著透明門號牌的鑰匙,離開位在巷內那幢老舊公寓樓式旅店七零三號房。

向櫃台那位年約六十的婆婆借把傘後,他便踩踏濕淋淋的柏油路,往不過一步之遙,空無一人的投幣式洗衣店前去。

將傘收起倚在門邊那張淋濕的公園倚,在清爽香味帶走雨水濕氣撲鼻而來,他挑了滾筒洗衣機將衣物全扔入關上,接著購買一盒洗衣粉倒進加料槽,最後投下硬幣讓洗衣機滾筒偵測重量以及時間——三十分。

預約時間開始,洗衣機注入清水,咕咚咕咚帶著衣物滾動,他凝視滾筒洗衣機內部,像要將自己投身進洗衣機內隨滾筒轉動,一併在泡泡中清洗,洗淨他這一身的罪惡與錯誤。

但可惜的是,他的罪業光憑這小小的滾筒洗衣機是怎樣也無法洗淨。

誰讓他是個不做壞事就會死的壞傢伙呢。

他在店內找切近報架的位置落座,耳裏盡是外頭稀哩嘩啦降雨,裏頭喀咚喀咚洗衣,交替響奏著音調參差不齊,節奏雜亂無章,卻意外和諧的樂曲。

聽那交錯的交響樂曲,他端詳報架上的報章雜誌,提起一份在地鐵站內見到的報紙,詳閱報上文字,他只是微微一愣,隨即唇角不由失守。

「這下可不太好玩了呢。」

從身份到家世背景,全都在記者調查下寫成文字,透過印刷和電視不斷補充、放送再放送,很快的,無論走到何處都會被認出。

可奇怪的是,被丟棄的小貨車透過手機定位連同背包均被警方找著,然而犯人身份卻是依舊成謎。

甚至推估身高為介於160至170間,身形略瘦的——

「女性?」

見到女性二字時,權順榮端著泡麵,噗嗤一聲,毫不猶豫的放聲大笑。不過現在可不是該笑的時候,要是被那人知道肯定會被撕票吧。

抿著麵條,一口氣吸進嘴裡。

呼嚕呼嚕、呼嚕呼嚕——

結束清洗進入烘乾動作,洗衣機裡發出了衣物在滾筒內濕重產生的呼嚕滾動聲。

收起報紙放回報架上,李知勳看了看外頭逐漸轉小的雨水,再瞧瞧洗衣機上顯示烘乾仍有九分鐘,便決起身撐傘前往便利商店,他記得外頭有設台投幣式電話,結束後再順道買些東西。

他在腦袋裡盤算著這一趟路程的行動,卻在同時想起方才在報紙內所見的怪異點。

既然被害人和受害者都已調查出,為何偏偏犯人仍舊成謎,尚未設定追緝目標?

這怎麼想都有些古怪。

按照那些傢伙做事方式,既然會鍥而不捨也要將頭提回去,想必這事在內部已是眾所周知,就差沒讓道上各幫各派來爭奪這塊餅,更何況今日領頭來追殺的內部高層。

依他的行動速度,加上黑白兩道人脈,想必在那人逝世後成為新領導絕不會是難事。

再說今天還像這樣親自前來「處理」自己,勢必對底下那些人來說絕對是主權及地位的宣示,作為殺雞儆猴的宣告——儘管最後並沒如意解決——可這顆「凡是背叛者我定會親自殘忍解決」的震撼彈,肯定對所有人來說是相當透徹響亮。

可怪就怪在這裡了。

既然是黑白兩道通吃,人脈幾乎就要贏過那個人,為何犯人仍會毫無目標?照過去來說,此時警方應握有「犯人」身分,並對外打出「重點嫌疑人」的安心牌才對。但此回竟然無動作,甚至成謎。

這樣的操作手法實在太奇怪了。

還是說,他們另有打算才壓下犯人身分,打算藉此作為拿下某處的機會。那如同死神的傢伙,可是個老奸巨猾、早就想拿下這個位置,只可惜就能力而言還是略輸一籌。

不過這回他或許已經穩妥妥坐上渴望已久的寶座,接著開始整肅異己。

其中異己之一,不僅是叛徒又是前王者的手頭工具的自己。

思及此,李知勳只是對此嗤之以鼻。

提起話筒,撥打的電話在十秒內接通,他注視通話後開始扣除零錢的螢幕,按要求在到手後報告,卻聽聞話筒的另一端傳來那個名字。

他最不樂見的事情果真發生了。

嘎吱嘎吱的咬著牙。

老實說,在新聞台見到自己幾百年前在社群網站更新的封面照,聽訪談講解事件受害者時,實在五味雜陳。

尤其是主講人談論態度得恍若與自己熟識已久般,甚至因父母暫不願露面下,暫以前女友、壓根不熟識的高中同學出面希望喊話,甚至以「你們所認識的受害者是個怎樣的人」高談闊論,看得他味如嚼蠟,胃口盡失。

其中最讓他倒盡胃口是那位梨花帶淚,口口聲聲說前男友最體貼可靠,為夢想離鄉背井遠在首爾打拼學習生活辛苦,沒想到與自己分手後會遭遇這等大事,並提供過往合照後悔般喃喃哭著早知不答應分手,堪稱演技能拿下青龍獎的前女友。

天曉得被分手何時成了提分手的一方了。

若是知情者見到這節談論節目,想必會因此笑破肚皮吧。

關掉電視,端著就快涼掉的泡麵起身,便聽聞開門聲,見到那人單手提一袋啤酒,抱一疊衣物踏進房內。

煙味?

注視將衣物扔到自己這張單人床,隨後步往桌邊放下啤酒的人,權順榮對於他身上出現煙味感到驚訝;因他認為對方看來和菸品搭不上邊,甚至認為那會毀了他身上獨有的某種特質。

儘管他不曉得該如何表達去形容那人身上那份獨有的特質,但他知道,這是屬於李知勳特有的氣質,一種不同於惡鬼們擁有的。

「要喝嗎?」

穿透耳畔的聲線將他拉回神緒,只見他取出啤酒擺放案上,接著打開一包零食,唰啦啦開啤酒易拉環,不等回應便仰頭喝了起來。

瞧李知勳那豪邁喝法,比起單純想在這時刻喝喝酒讓自己放鬆,狂飲模樣看來就像是在借酒澆愁般,讓人不得不憂心他會因此酒精中毒,趕緊上前制止那人的自虐行為。

「第三罐了!喝慢點,狂飲對身體不好。」

「那你告訴我,要怎樣才對?」

「不管怎樣是對的,總之像這樣喝容易酒精中毒。」

「吶、權順榮,離開吧。我給你錢,告訴警察自己是在途中逃脫,然後安全的回去你生活的地方。」

回去你父母的身邊,回到你該待的地方,回到屬於你的世界。

我啊,已經累了,累得就快無法負荷了。






13.

別露出被遺棄的寵物才有的眼神。

我無法擔起捲入這件事中,身為局外人的你的性命。





14.

「你明白自己的處境嗎?」

外頭雨勢在一陣一陣悶雷打響逐漸增強,空氣中充斥著牙齒打顫的冷冽感。

「明白。」

「既然如此,為何拒絕?」

權順榮不曉得身子不斷發顫是因房內空調溫度偏冷,還是被這氛圍感染,氣得雙手攥起拳頭,指尖深深陷入掌心、指節泛白的緣故。

誠如他所言,自己正被綁架,有大好機會卻不逃跑,不僅沒道理更違反一般人質不會做的決定。若是說出來,不僅無法脫罪以共犯處置,甚至因此連累家人遭受眾人指責掩飾兒子的犯罪。更別提身為刑警的父親了。

然而他分明沒道理保護自己,可卻這麼做,甚至讓自己有理由離開,脫離罪刑。

儘管權順榮深諳此理,怒意卻不降反升。

可他卻不知自己為何自己生氣,又是為何憤怒。也許,他不過是明白了,對方臉上露出不似語氣的冷漠與從容,而是懇求、是求救更是失望。

是啊,自己生氣的理由就是這個。

從他身上,他看見了就和自己先前相似的絕望模樣。

所以,這要他如何選擇置之不理,轉身離開?

畢竟以某方面說來,他可是「拯救」了自己的恩人。

「沒為什麼,反正我是不會離開的。」

「你這傢伙為何總說不聽!難道非得嚐到苦頭才肯離開嗎?」

扔下握在手裡喝盡的鋁罐,李知勳起身走向僅以一身浴袍遮蓋身軀的傢伙,端詳他的面容,看他雙手緊握,看他咬咬嘴唇、眼神不知所措,看他墨黑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最後扯起一邊唇角。

那就讓我這個壞人,給你嘗點苦頭吧。

「既然想留下,那我不反對就是了,但是……」

「但是?」

收起視線,向後退開些許距離,移步在那人滿是洗衣粉香氣的床舖上落座。

「只要肯用你的嘴來滿足我,我就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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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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