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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潘症候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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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們穿上女裝時 上(hozi / wooshi)

注意:主要hozi 略 wooshi

女裝榮 × 女裝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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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好可愛啊!真可愛!我們知勳果然好可愛,是最可愛的女孩子了!」

 

 

2.

 

我是個獨生子。

 

是的,我是個貨真價實的男孩。

 

但是我的媽媽並不承認這個事實,因她一心想要個女孩,而不是個男孩,所以否認了這個事實,更自幼時起讓我穿上女裝,將我像個玩偶般強迫裝扮成女孩。

 

每當我穿上滿是亮片的粉色裙子,桃紅色娃娃鞋,格紋蝴蝶結髮夾,抱著洋娃娃時,媽媽總會輕撫我的臉這麼說道,「我們知勳,果然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女孩了。」

 

那句話總像是惡夢般,往往選在午夜夢迴時迴響於耳畔,彷彿惡魔地呢喃著。

 

我無法理解,但也只能接受,畢竟她是我的媽媽。

 

然而我接受她做的打扮,她卻接受不了穿上粉色連身裙底下,我原來的模樣。

 

就像被蒙在鼓裡,從不知曉我本來地性別一般。

 

每每只要見到我胸前無法隆起的胸部,隨時間成長的男性特徵,她便會開始歇斯底里。

 

尖叫、拍打、捶打,接著緊抓我的肩膀搖晃說道,「你怎麼可以是男生!我不准你是男生!」

 

但是我卻偏偏就是個男生。我無法改變,我也不想改變,所以變得十分古怪。

 

我甚至無從得知,她是否真的愛我,但我知道,只要穿上女裝她便會溫柔待我。

 

甚至進而稱讚我、擁抱我、親吻我的臉頰,溫柔對著我說,「你是媽媽最漂亮的女兒,是我的驕傲。」

 

但這件事卻越發的嚴重,尤其在爸爸因外遇離家,媽媽成了我唯一的依靠後。由於這件事給她帶來的打擊太大而讓病情加重,她變得比以往更加歇斯底里,甚至出手傷害,將我打得遍體麟傷。

 

儘管小學導師發現異狀便向社會局聯繫,但由於媽媽仍有謀生能力,在職場上工作狀態一切正常,能力受到讚賞,再加上親戚沒人肯伸出援手,選擇冷眼旁觀這扭曲的家庭。所以社工便在保護令中,讓我暫且住進育幼院,透過對話與態度判定是否褫奪親權。

 

然而她在與社工人員反覆對話,不斷保證表明不會再犯,會好好養育孩子,豐足身心靈,給與身心健全發展,致使最後判決結果為「能改過自新,故給予機會,撤回保護令」下結束。

 

至於需要在原生家庭生長,與媽媽有著深深的親子連結的我,那個無法脫離依附關係的年幼孩子,是在當時導師與輔導師溫柔輔導與陪伴下成長,性別認知才沒出現嚴重扭曲與障礙。

 

可即使如此,在家我仍舊會為求平和換穿女裝。

 

所幸的是,升上國中後因為學習時間增長,媽媽在工作升職後工作量增加,每日回到家時便是八、九點,錯過我穿著男裝校服返家的放學時間,所以至今仍維持的相當好。

 

雖說這所謂的維持,正是在媽媽起床前提早出門,回到家後換穿女裝,並錯開洗澡以及清洗制服和內衣褲的時間,免得她在見到家中男裝而又變得歇斯底里,讓生活再次蒙上黑影。

 

升上高中後,我的生活更是如此的一如既往。

 

返家穿上女裝,將家中所有男性存在抹去,那樣的一成不變。

 

然而我的身高就像受到詛咒般,自國中起便沒再有變化,停留在一般男性平均之下,以女性來說恰好的高度,這實在令我苦惱不已。

 

不僅如此,就連打工的事也是。

 

就算想打工存點金費升上大學時離家,但學校審核在家長同意這關便過不了,何況嘗試提出時,媽媽曾對我這麼說——

 

「錢也好,化妝品也好,新衣服也罷,想要的我都會給你。」

 

都會給我?

 

當下的我聽聞,並無感到任何一絲的喜悅,反倒是滿腔的慍怒。我無處發洩情緒,最終還是躲進房裡,在夜晚來臨之際,依靠遊戲來發洩這把燎原的怒火。

 

既然說了都會給我,

 

那麼,就把原來的男孩身分給我,可以嗎?

 

 

3.

 

「三班班長這次依然保持前三名啊。」

「開學考就拿好成績,真厲害。」

「是啊。就算沉默,但處事態度冷靜,靈光腦袋,皮膚又白又好,簡直性感。」

「還有眼角下的淚痣!」

「沒錯!」

 

少女們談論至此,一同握手興奮得又蹦又跳了起來。

 

「不過話說回來,妳之前不是副會長派嗎?」

「那麼妳不也一樣,先前是會長派啊。」

「大概是,感情淡了吧。」

「妳還好意思說!」

「喂喂,別這麼無情啊。我們最後的高中生活可得繼續同班呢!」

「還有副會長!」

「對啊,和妳的前任副會長一起同班。」

「嘖,居然這樣逗我!」

「不過說真的,副會長說來真的挺優的啊,成績雖沒前五但也維持在十五名內。」

「當然!既開朗又風趣,和所有人保持友好關係,做事態度認真又有紳士風度,十分努力也肯付出,非常帥氣就像王子一樣耀眼!」

 

話盡,少女只見好友深思熟慮了一番,隨即雙掌一拍。

 

「嘩!性格這方面,不正好跟三班班長相反嗎?」

「對啊!真是很不同的兩個人呢。」

「不過認真態度,十分努力這點完全一樣。」

「認同、認同!」

「那麼三班班長就歸我啦!」

「喂!妳怎麼能這樣啊!」

「妳不還是屬於副會長派嗎?所以三班班長就是我的啦。」

「呀!妳太賊了!」

「嘻嘻,不可以貪心呦!」

 

 

4.

 

「那邊那位同學,不好意思,能請你幫我個忙嗎?」

 

立在鞋櫃前,李知勳拎著取出的室外鞋聞聲朝後方看去,只見貼滿社團招募的布告欄前,站著一位捧抱著麻繩,朝自己漾起如同倉鼠般笑臉的少年。

 

「誒?我嗎?」

「沒錯、沒錯!」

 

倉鼠般的少年點頭如搗蒜,眨了眨眼,放下手裡的東西,小跑過去。

 

「抱歉,學校臨時才說要掛那東西,然而學生會的人都跑光了,所以……拜託了!」

 

話末,只見那人雙手響亮一拍,合起掌來低頭向自己請求。

 

李知勳是個外冷內熱,凡事都以觀察優先,才有所行動的人。但只要有人遇到麻煩或誠心拜託,除危險與違法外,他基本是鮮少推拒,所以在同性間是相當有義氣的代表。

 

嘛,大概就是人家所謂,既冰冷又柔軟的冷豆腐男子吧。

 

「我知道了。」

 

他說著,將室外鞋放回櫃內,查看了下手機時間,才望向對方揚起十點十分的笑臉。

 

「真是太好了!能遇上李同學你真是太好了!」

「你知道我?」

 

一個年級各有十班,一班三十人左右,算來同年級也有三百人之多,真沒想到對方居然知道自己,這令李知勳感到了訝異。

 

「我想不會有人不知道你吧。」

「這話怎麼說?」

「因為成績榜單上,總是由韓國姓氏來排行啊,所以我想不會有人不知道。」

「噗!金李朴嗎?」

「沒錯!」

 

他心想似乎也是,卻看那人笑得恍若個孩子,不由得受到感染,一塊笑了出來。

 

放學時刻,停留校園裡不是參加課後輔導,便是加入社團將全身精力專注其中的學生。所有人各自綻放青春,揮灑自己站在十代階段的熱血,朝未來不斷的努力挺身躍進,期望這些付出能得到所屬的回應。

 

夢想著未來自己的成功與名就,於內心規劃出一副屬於自己的巨大人生藍圖。

 

但可惜的是,他仍不知曉自己內心那副人生藍圖,該如何規劃是好。

 

將倉庫內防水帆布條兩人同心協力地抬到樓頂處,並以麻繩牢牢地固定後,一人各站一側扶著兩端,順牆面將捲起的巨大帆布咕嚕咕嚕發出摩嚓聲中,如同釋放煙火般帶著波浪垂放,直到最後從麻繩上見到反作用力地一晃才算結束。

 

「這是?」

「學校評鑑優質獎。聽說是做好但忘了掛上,老師們為開學又忙不過來,所以就拜託學生會來處理這件事了。」

 

聽畢,李知勳就像點頭娃娃般輕點腦袋,發出拉長單音節表示明白。

 

「這樣啊。」

「不過多虧有你幫忙,我才能盡快的完成!謝啦!」

「不客氣。」

 

站在頭頂俯瞰校園,他感到了不可思議。這畫面在漫畫是常見情節,可對現實學生來說,實在難得。

 

畢竟為了落實校園安全,就算樓頂不僅做造景,還設公園椅提供休憩,將此打理得十分愜意,卻全都鎖在了那扇通往樓頂的生鏽安全門後,偶爾仰望才得以略探一二。

 

即使對此感到了可惜,卻也不由得認同安全預防的必要。

 

「多虧你,這是我高中三年頭一次踏上頂樓。」

「感動吧?」

「嗯!」

「我頭一次踏上這裡也是這麼想的。雖然第一次來時在這裡打掃了半天。」

「打掃?」

「嗯,正所謂校園人力資源和善利用,與妥善處理的方法。」

「噗!你說話還真有趣。」

「大家都是這麼說的。」

「啊、抱歉,我得先回家了。」他查看手機說道。

「哦說得也是,時間也不早了。那麼、明天見。」

「明天見。」

「誒對、名字!請告訴我你的名字!」

「李知勳。」

「我是權順榮!明天見啊,李知勳!」

「嗯!」

 

看他揮舞著手臂的模樣,他不由得羨慕起他的人生。

 

要是自己也能像他一樣做為普通男孩活著,那該有多好啊。

 

那該有多好。

 

 

5.

 

假如能成為那個女孩,站在學長身邊,得到他寵溺地凝視,那該有多好啊。

 

 

6.

 

「我回來了。」

 

回到家,我總是試探性地向這幢屋子扯嗓問候,然後在關上門後野孩子般在屋內發出惱人的聲響,直到在耳畔留下殘響為止。

 

不,是確認這幢兩層樓高的房屋內無人為止。

 

我才敢邁開步伐,小心翼翼,緊張兮兮,帶著怕誰在下一刻出現地忐忑,上樓扔下書包,打開衣櫃取出底層盒子,取出這隱藏起無人所知的秘密。

 

打開紙盒蓋,我拿出直長黑假髮,圓領焦糖咖啡色燈籠袖上衣,黑色側格紋細肩帶背心洋裝連身裙,以及黑色褲襪穿戴上,最後抹上霧紅色口紅。

 

注視鏡子裡的模樣,我滿意地左瞧右看,興奮為這身裝扮歡呼。

 

我不是女裝癖,也沒有性別認知障礙,亦非跨性別男子,而是單純的,對,我是十分單純的喜歡著大我兩歲的學長,才會在他介紹給我女朋友的那一刻,受到了衝擊,下定決心要讓他看見我,帶著他能喜歡上我的期望,開始穿上女裝,戴上假髮,裝扮成他喜歡的模樣。

 

成為就連我也無法明白的自己。

 

也許這是因為,我想不到有任何方法能面對學長,正視自己喜歡他的心情的緣故吧。

 

因為,我也是個男人啊。

 

貨真價實的男人。

 

一個戀慕著男人的男人。

 

緊接著,我稍稍調整好假髮,穿上白色羽絨外套,揹起裝有更換用的連帽上衣及長褲的黑色後背包,套上一雙黑色皮製雕花低筒靴,拉起外套帽子遮掩,匆匆出門。

 

因為以時間來說,就快來不及了。

 

是的,距離學長下班,出現在那間咖啡廳窗前的時間,就快來不及了。

 

我跑出住宅區路口,踏過生活十幾年的土地,一路奔往那家坐落在鬧區地咖啡廳。

 

直到我推開玻璃門,讓熟悉的咖啡香氣漫過我的鼻腔,才停止滿腦的混亂思緒。

 

「不好意思……請、給我……提拉米蘇,還有一杯熱可可。」

「好、好的。」

 

我站在櫃台前,不顧店內員工地詫異眼神,不斷來回張望落地窗前用餐位置,心底叨唸著快一點,迫不及待要將餐點端到常坐的位置上。

 

然而我很清楚他的詫異,因為顯然地,我就是個女裝男——這我知道。

 

但是比起彩妝遮掩面貌,僅僅擦上口紅作為點綴,我認為像這樣的自然面貌是最好的。何況站在學長身邊的那個女孩總畫著淡妝,站姿優雅,身上散發出有著「家」一般的香氣,神態看來自信滿滿。

 

就像看穿我的戀慕,利用自己獲得的愛向我宣示主權。

 

我記得,當學長神采飛揚的介紹那女孩時,她的第一句話是——我常聽他說起你,很高興能見到你。

 

當時她語氣相當柔和,話後噙起唇角,彎起含水的雙眼,溫柔得彷若一朵隨風搖曳著身姿的花朵,惹人憐愛。

 

而她站在學長身邊,看來不僅十分登對,周圍更彷彿灑下星光,閃閃發亮,使我感到羨慕不已。

 

一直不斷想著,要是我也能像那樣站在身邊的話就好了。

 

要是能得到同等的愛那就好了。

 

「您的餐點好了。」

「謝謝。」

 

端著餐點,我緩緩氣在窗前坐下,手機時間顯示約莫還有十分鐘。可實際上,學長離開地鐵站時會是何時,憑藉時刻表推斷,我只能大略的推估。

 

不過比起時間,我所知道的是,那女孩就在斜對面的便利商店門口等著。

 

放下黑色背包,褪下白色外套,感受店內滿滿的暖氣,我小心地抿口熱可可,隨後切起那塊提拉米蘇吃下——果然,熱可可搭配提拉米蘇是最棒的組合。

 

我吃下提拉米蘇配上熱可可,關注外頭的一動一靜。

 

儘管不是每天都這麼做,可一星期至少會抽出一至兩天來此一解暗戀五年的苦。

 

那五年在對方介紹女友後,想捨棄卻沒有方向,最終仍舊回到原點的單箭頭。

 

所以就算只是賭賭機會,我也想看那人是否會在某天就像漫畫內容般,對自己投來注視——即使只有一個眼神——就算從眼前走過,光是一個眼神那樣認出自己;雖說機會微乎其微,但偶爾穿著女裝待在這裡感覺並不差。

 

因為就算是遠望也好,能在社區以外的地方,以街坊鄰居外的身分見到學長,就是一件十分令人心情雀躍的事。

 

不過,這小確幸確離開的太突如其來了。

 

真的太突然了。

 

 

5.

 

「權順榮?」

「……誒?」

 

還沒被學長有所注視,卻反倒被一個月前認識的同級生撞見。

 

對上他就要將那雙天生的單眼皮應聲撐成雙眼皮的詫異目光,權順榮不由得心虛別過頭去,以手指順著頭髮鋪蓋,遮掩自己的面容躲藏其中;卻沒見到那人短暫地露出了略顯不知所措的神情。

 

他期待對方以為看錯人而離去,卻在同時害怕起事情會在學校曝光,有了想封住對方的口的想法,可又憂心他會藉此恐嚇自己而卻步;因此便像這樣不斷徘徊掙扎著。

 

然而比起憂慮之事,那人反倒是在腳步一頓下,移步選擇開門進咖啡廳,在他身旁位置落座。

 

「放心吧,我不會說的。」

 

李知勳一落座便如此說道,他一張口就是一如往昔的平淡語氣,絲毫沒參雜任何另眼相待的嫌惡口吻,這才讓他小心翼翼的,帶著防備心透過黑色長髮朝那人覷了眼,又往窗外瞄眼,思了思才啟口反問。

 

「真的嗎?」

 

權順榮眨眨眼,只見他臉上噙起笑,露出兩側酒窩,慣性地挑眉,「嗯。」

 

「不覺得我是變態嗎?」

「我不這麼認為。」

「是嗎?那……不、我想我還是……」無法相信。

 

無法相信任何人。

 

他垂下腦袋如是想,往窗外一瞧便從椅上起身,抓起外套穿上,拎起背包接著便奪門而出。

 

李知勳不曉得該如何反應,只是感到有些堂皇,接著順他方才所看方向望去,僅見一個黑長髮女孩正玩著單肩背包帶,左顧右盼,等待某個人出現。

 

他瞧眼桌上溫了的可可,吃半塊、周圍滿是碎屑的提拉米蘇,提起叉子玩著盤內餅乾屑,直到那女孩等待的人來到,露出遲來的微笑,摸摸後腦杓表示歉意地出現,他才若有所思地微張著嘴,自然而然地,像是明白了什麼。

 

接著原先跑遠的人卻在此時回到咖啡廳,氣喘吁吁地落座,讓他更加肯定自己所察。

 

——他喜歡那個男人,會在此等待就是為了那個人。

 

「怎麼又回來了?」

 

「要你管!」他說著,撅起嘴奪過叉子,「我只是覺得沒吃完很浪費。」

 

「有沒有人說,你很不會說謊。」

「沒有。但是……現在、我也這麼想。」

 

聽聞,李知勳看他望得出神,雙目就快黏在這面落地窗上的模樣,不禁莞爾一笑。

 

然而他卻是在那男人和那女人離開後,才對此有所察覺。

 

「笑什麼?」

「沒什麼,只是感覺你就像喜歡那個人一樣。」

「誒?」

 

瞪圓雙眼,權順榮露出寫滿臉詫異的模樣,「你是怎麼知道的。」

 

卻只見李知勳莞爾,什麼話也沒說,看了看窗外才啟口道。

 

「因為你穿著女裝,又不斷留意站在那兒等待的女人,並選在男人出現時回來。我想這不算難猜吧。」

 

話畢,他看那人不僅被一語道破,更是被命中紅心擊倒,雙手掩面耳根赤紅地模樣,喃喃說道,「為什麼遇到的偏偏是你。」

 

「這我也無法預料。」

「不過,這時間你不是應該回家了嗎?」

「因為我媽今天出差,所以我就自由了。」

「這樣啊……但我還是不想遇見你。」

「我也不想。」

 

話末,李知勳看著滿盤的碎屑,抿抿嘴,瞅見權順榮歎口氣,鬆開雙手,露出那張面頰緋紅的樣貌望向自己;即使目光透露著懇求,希望別將此事說出去,可他仍舊保持著防備心,甚至下意識抬手摸摸自己的鼻子。

 

他看出那人的不安,他的緊張,他的忐忑,更明顯的察覺自己的粗神經,竟沒察覺剛剛做錯了事——他不該直言不諱地說出自己發現這件事的——因為這對他來說,也許是不願且無法向他人分享、言說的秘密。

 

就像自己一樣。

 

「那個,剛剛的事我很抱歉。」

「誒?抱歉什麼?」

「我不該直接說出來的。」

「那沒關係,你並沒做錯什麼,我只是很訝異你會發現。」

「那麼,我也希望你別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

「怎麼這麼說?」

「嘛、就突發奇想。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等等!知勳,你可以先在這陪我一會嗎?」

「嗯?……哦、好啊。」

 

原先起身就要離去,卻被對方拽住手腕而駐足,再次坐回那張高腳椅。

 

李知勳看著窗外天空在一片墨藍襲來下揮別落日雲彩暗去,進入夜挽,內心感到焦急又安心,那樣不斷的拉扯;他知道,這是因為媽媽的緣故。

 

是來自他習以為常的生活習慣。

 

那個無法言說也無法訴說地秘密。

 

自從權順榮讓自己留下後,他便沒再開口,耳畔不是咖啡廳內的樂聲,杯盤鏗鏗鏘鏘碰撞的清脆聲,就是大大小小、起起落落的說話聲;但那人仍舊保持沉默。

 

他晃著腳,單手托腮,看他一口一口吃光盤內提拉米蘇,啜口溫可可依然沉默,便無趣地望向窗外。轉轉眼球,他突然想吃那家粉紅小豬招牌,在這條街上人氣極高,老闆炸得金黃酥脆地可樂餅。

 

最好是來塊起司可樂餅、馬鈴薯可樂餅還有絞肉可樂餅;光是這麼想就口水直流了。

 

「我餓了,打算先買可樂餅然後回家。」

「那、那個……」

「嗯?」

「我不是女裝癖,沒有性別認知障礙,也非身理男心理女的男性,更不是興趣……」

「那麼,是單純的喜歡那個人?」

 

聽聞,權順榮閃躲目光,咬咬下唇,垂下頭去,點頭默認這個答案。至於李知勳只是瞥眼,有些不自在的撇撇嘴,心底很是羨慕,卻旋即止住這個想法。

 

因為他知道,再這樣下去,自己會因此失衡的。

 

「希望你別說出去。」

「我答應你。」

「真的?」

「嗯,真的。」

「拜託了!」

「好。」

 

最終,權順榮左思右想好一會,比起隱藏或閃躲,他怕是對方誤會而選擇了解釋。

 

儘管建立在不信任的憂心,仍不斷的吞噬著欲信任對方的心情,讓恐懼肆意而為。

 

踩踏在情緒之上,擴張全身細胞及毛孔,變得焦慮且疑心。

 

 

6.

 

那日碰面後,度過難熬的週末,他們在校園整整一星期沒見,也沒打過招呼,更在少了缺乏人手的學生會求救訊號而沒基本交集;相隔一個班級卻像生活在世界兩端,錯開所有交流與連接,恍若陌生人般。

 

然而整周陷入憂慮的人,變得對所有交頭接耳、放聲大笑、小團體聚集極其敏感,因此搞砸不少事。

 

最終在迎來周末的星期五,在會長命令下,被迫收拾成堆混亂的活動紀錄資料。

 

凝視堆積如山弄混的資料紙,他不住無奈歎息,正思考該從何開始著手,門口就在此時傳來了敲門聲。他原想或許是會長或宣傳組長特意前來相助,卻沒料到下秒開門而來的人竟是李知勳——他拿來班上球類比賽報名表,如同他一般,見到彼此不由得一怔。

 

而權順榮這時才想起,他身為三班班長這件事。

 

「我是來繳交球類比賽報名表。」

「那個放會長桌上就可以了。」

「好。」

 

噠噠的走路聲迴盪在這百無聊賴的空間,直到那人再次啟口,才打破這陣就連空氣中都瀰漫著名為尷尬的沉默,「我說……」

 

「是!」

 

甫開口便見那人身子一凜,挺直腰板,緊張兮兮怕被察覺心思的模樣,瞬間更明確知曉此人所想之事。內心不禁嘟噥了一句,真是好懂。

 

「別這麼大反應。我只是想問,你需要幫忙嗎?」

 

他看對方指了指案上紙堆,稍作思量,最終還是認為兩人合力總比獨自一人來得快,而暫且拋開所有尷尬點頭答應,「那麼就麻煩你了。」

 

在對方點頭應允後,李知勳二話不說便在他對面那張椅子坐下,詢問所需注意部分,資料分類方式,隨後便動手仔細翻閱各資料夾,將錯誤植入部分取出。

 

他既細心又具觀察力的特質讓工作十分順利,甚至縮短預計得花費的兩個小時,一轉眼就將疊如高山的資料全數完成抓錯歸位的工作,端整擺放在案上,看不出在此之前是那般雜亂無章的模樣。

 

這讓權順榮全身放鬆,癱在那張椅背上,渾身解數地讓自己放空一會,待輕鬆許多這才坐起身來,注視眼前的人。

 

「多虧有你才能盡快完成,謝謝你。」

「不客氣。」

 

他禮貌的微微一笑,卻一錯不錯的盯著對面的人瞧。

 

「那個、怎麼了嗎?一直盯著我看。」

「我只是想,那天的事對你來說果然打擊很大。」

「誒?」

「你剛剛看起來就像這樣。」

 

他說著,將本就沒什麼表情的面孔拉下,更垂跨肩臂模仿開門時所見的表情,略帶誇飾的將他既憂鬱又陰沉的樣子呈現;這讓權順榮一看,旋即引起大反應的否認。

 

「我哪有那樣!太誇張了吧!」

「不,真是這樣沒錯。」他說著,收起了動作。

「啊啊,不過真沒想到,這次竟然又被你看穿了。」

「不只是我,很多人都這麼認為。因為你表現得實在太明顯。」

 

聽聞,權順榮只是一愣,回想這一星期以來,自己的所作所為;不是灑了卷子、將作業放錯教師座位,就是欲遮掩情緒而刻意擺出不自然的笑臉,嘻嘻哈哈的大笑,將一切不該犯錯的事全數搞得錯誤百綻。

 

思及此,他不由得為自己愚蠢的行為噗嗤嘲笑一番。

 

「啊啊、你終於笑了。」

「咦?」

「至少看起來不是勉強生硬的樣子。」

 

他說,指了指自己的嘴角,表示他觀察了那張笑臉不自然的理由,是來自嘴角看來皮笑肉不笑的緣故。

 

「抱歉。」

「為什麼抱歉?」

「其實,我一直都在擔心事情會被其他人知道。」

「果然。」

「啊?你知道?」

「或許吧。」

「你果然很可怕,什麼事都瞞不住你。」

「因為要是我也會這麼想,所以這跟瞞不瞞得住沒有關係。」

 

畢竟彼此僅是認識一個多月的同級生。

 

即使是交情深厚的人,也不便將任何秘密甚至是所有事情交付,何況彼此只限於學校有所交集,私下雙方不過偶爾聯絡的一般交情。

 

再說,秘密這東西對誰而言,即使再小,多少也會有所顧慮,衡量對方是否能以接受,是否真能守口如瓶,是否為此便壞了關係。

 

所以李知勳很清楚他所憂慮之事。

 

「那麼算是賠罪,一起去吃甜甜圈吧?我請客。」

「抱歉,還是下次吧。我得回家了。」

 

他查看手機,舉起單手、攤平直立在面前示意道歉。

 

「啊?已是這個時間了。好吧,那麼下次再約。」

「嗯。」

 

雖然從未過問對方,既沒有補習,也沒打工,如此在意回家時間的理由會是什麼?

 

但權順榮知道,自己還不到能像這樣提問,得到對方誠實回答的地步;對方或許聽聞後,會回答自己的疑惑,可答案多半會以四兩撥千斤,或是選擇更無傷大雅的方式來回答。

 

就如同自己對私下穿著女裝相同,需要是一個機會讓彼此親近些;雖說會有這道想法的理由相當簡單,正是出自於上週被「揭穿」的緣故。

 

儘管對於有這想法十分惡質有自知之明,但是面對私人生活的部分,他卻是相當黑白分明。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會喜歡將私事告訴他人,也不是所有私事都合適言說。

 

就像是自己一樣。

 


/

一個因為家庭因素長期穿上女裝的少年,
一個因為喜歡對象嘗試穿上女裝的少年,
兩個同樣穿上女裝,
兩個同樣揣懷著希望能得到愛的少年,相遇……?

(文案般的……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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