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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眼

 

叮鈴叮。

 

隨著開門聲，店員理所應當地以親切之姿歡迎來者，並帶至定點位置進行點餐。當然，這是對一般上門的客人。

 

要是這個模式套用到一位總在下午時段固定來店裡享用午茶的客人身上，估計百分之五十不成立──因為這個人有固定喜好的座位，固定喜好的配餐模式，甚至連點餐的服務生也固定選擇由全圓佑來服務。

 

怪歸怪，但比起其他讓人害怕的那種恐怖客人來說，他算是不錯了；至少在全圓佑休假的日子來，他也不會特別吵鬧或是發怒要求些什麼，只是像平時一樣用那冷淡的態度點餐，然後忙碌地看著手邊的小筆電。

 

可比起那位特別的客人，更怪的其實是這家店的裝潢。

 

全圓佑在這裡打工有一年多的時間，對於這間蛋糕店還是有許多不解。

 

店裡的裝潢是讓人以輕鬆的心情吃點心、用放鬆的感覺喝午茶為主旨的風格，為了讓不算寬敞的空間看來舒適，所以店裡的位置並不多。

 

除了空間看來寬敞外，為了讓店內明亮度充足，光線更是必要之一，所以窗子設計便以每隔半個座位就有一面落地窗為主，讓客人們能夠得到足夠的光線享用午茶。

 

只是像這樣看來令人想坐下休息的店面，那位於大門口對角處，也就是從櫃台望過去的死角處，卻被巧妙的利用隔板裝潢設計，做出特別隱密而獨立的空間。那是個即使只有一扇窗卻又不失明亮的空間。

 

不過卻似乎因為是獨立沙發椅座位，加上又位於樓梯下方，所以鮮少人會選擇在那兒用餐。

 

或許，那人就是看上這點，所以才經常一個人來到這裡吧。

 

「圓佑哥，你的工作來了喔。」

 

在一陣清脆的鈴鐺聲響起後，李碩珉將咖啡豆搬至櫃台旁放下，朝著正將清洗好的瓷盤擦拭乾淨的全圓佑這麼說。

 

「好。」

 

趕緊擦拭乾淨手邊最後一個瓷盤放上架子，全圓佑拿起一旁的菜單與玻璃杯放置托盤上急忙地走向門口帶位至那個位於角落的位置上。

 

待對方坐上沙發，他順手放下托盤上的菜單與玻璃杯，向後退了幾步好讓李碩珉能拿水壺緊接著替客人倒水，等水杯裡的水呼嚕嚕的裝滿後，他才隨之靠近餐桌邊進行點餐動作。

 

「今日推薦新鮮的草莓蛋糕與草莓聖代，請問需要嘗試看看嗎。」

「嗯，一樣。」

「好的，那麼就是一份草莓蛋糕還有一杯美式咖啡不加奶不加糖。」

「……」

 

闔上了菜單，那人冰冷的雙眼望向確認餐點後並給了溫暖笑容的全圓佑。

 

撲通。

 

就在眼神交錯的瞬間，全圓佑被那人的雙眼盯得有些不知所措，匆匆忙忙地低下頭看著自己手邊的點單再次做了確認。

 

「餐點是一份草莓蛋糕與一杯美式咖啡，請問有需要做更改嗎？」

「就這樣。」

「好，那麼請您稍後。」

 

欠了欠身，順手將桌上的菜單收拾好，全圓佑再次給了個笑容後，轉身離開那個尷尬的地方。

 

「一樣嗎？美式咖啡跟草莓蛋糕。」

「對。」

 

站在咖啡機前，李碩珉像是先知般的早早就準備好美式咖啡所需的咖啡豆，然後按下總是嘎嘎作響的研磨機磨製咖啡粉。

 

一旁的全圓佑也沒閒著，他彎身查看展示用的玻璃冰箱櫃，發現裡頭沒有草莓蛋糕，馬上就進廚房向正準備著新鮮甜點的廚師老闆打聲招呼，打開較大的冰箱櫃查看存貨量，取出一盒全新的草莓蛋糕拎到外頭做出餐準備。

 

他首先取出一塊分切好的蛋糕放上白色瓷盤，並用草莓醬做點簡單的圖畫後，再放上一顆新鮮草莓與幾顆藍莓以及切成薄片的萊姆片裝飾，撒上些許糖粉這盤名為「Ti amo Strawberry」的草莓蛋糕才算大功告成。

 

將餐具與草莓蛋糕放置托盤上後，全圓佑帶著輕快腳步走向角落的位置，小心翼翼的將那盤裝飾得美麗並且光看就令人心情愉悅口水直流的草莓蛋糕放上桌，再將點心專用的小叉子輕放一旁後再次彎腰給了個笑容，加上一句祝您用餐愉快後離開。

 

停下手邊打字的動作，看著對方俐落地做完這早已習以為常的一連串動作，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向上揚起無聲的偷笑起來。

 

或許你認為他別有目的，懷疑他會不會是什麼跟蹤狂，或是為了喜歡的人，而每天都去對方的工作地點用餐的人。他會搖頭告訴你他不是，至少在這之前他確實不是。

 

事實上，在那人尚未來到這家店裡打工前，他早已是這間店的常客。

 

只是那時的他並不像現在，每天都會在店裡享用餐點──尤其是那甜膩的高熱量草莓蛋糕──至今他已經不知道像這樣來到這間店裡享用美味的午茶有多少次。

 

在那之前，他來到這兒都只是為了買杯咖啡提神，但也不知道基於什麼樣的機緣，在他嚐到那口甜膩草莓蛋糕後，腦子一轉，就這樣命運性的決定了每日午後的行程。

 

就像減肥中的人因食而擴大的罪惡感般，起初他只感覺自己是不是腦子壞了，才會這樣每天來這兒買塊蛋糕品嘗，不過這樣的想法直到那人來到這間店打工後，原先那些對於自我的行為否定才終於有了明確方向。

 

是的，在那之後他確實都只為了見全圓佑而來。

 

所以他才自私的以老客戶身分訂下這不文明的要求。

 

 

 

01. 鼻

 

冒出許多蒸氣的咖啡機散出撲鼻的咖啡香瞬間在鼻腔裡醞釀了濃濃的苦澀香味。

 

站在料理檯邊，全圓佑正替別桌客人榨著果汁，身後咕嚕咕嚕煮著咖啡機傳來的香味與手中新鮮香甜的水果香氣，伴隨著每回吸氣的動作，一鼓作氣在他鼻腔裡衝突著。

 

酸澀苦香的味道混為一體，成了某種不協調的特別味道，這味道要他說明一下子還有些說不上來。

 

不過感覺並不糟就是了。

 

「A桌客人點卡布奇諾和巧克力聖代。」

「好。喔，這是C桌客人的柳橙汁。」

 

將剛榨好的柳橙汁從塑膠製的大量杯倒入放了些許冰塊的玻璃杯後，放上一片切好的柳橙片裝飾，隨手挑選粉色吸管投入杯中，稍稍擦拭玻璃杯底沾附的水珠，一併與從抽屜裡拿出的紙杯墊放上托盤後，便讓正從外場拿著點餐單返回櫃檯的李碩珉順道送至客人桌上。

 

「圓佑哥，美式咖啡好了喔。」

 

送完柳橙汁後，李碩珉聞著香氣見咖啡機上的紅色號誌燈轉為綠色，便朝著正在著手準備巧克力聖代裝飾的全圓佑這麼說。

 

「糖包奶精不需要。」

「知道了。」

 

撒上七彩巧克力豆做完最後的裝飾，全圓佑一邊提醒般地說著一邊將杯裝的巧克力聖代與順手從抽屜拿出的紙杯墊與另一支細長湯匙放至托盤後，踏著輕快腳步將這美麗的巧克力聖代送上桌。

 

見客人看到巧克力聖代上桌後的喜悅，全圓佑也不自覺地勾起嘴角笑著，並一貫的用著那好聽，帶有磁性的嗓音說著「祝您用餐愉快」後欠身離開。

 

「圓佑哥，咖啡。」

「好。歡迎光臨。」

 

放下手中的空托盤，向正忙著繼續準備卡布其諾的李碩珉應聲好後，他急忙地在門口鈴鐺聲響起的同時歡迎來者。

 

接著趕緊拿了菜單，先帶位遞給客人菜單，轉身先將美式咖啡送至位於角落的座位後，才替剛進門的客人進行服務。

 

熱騰騰的美式咖啡放在尚未動手的草莓蛋糕旁，咖啡香混者糖粉與奶油和草莓的甜膩香味形成了一股奇妙的氛圍。

 

再次的停下手邊動作，他仔細回想那人方才靠近自己時，聞到除了咖啡之外的香水味。

 

他記得，那個香氣是孩子的痱子粉香味混著輕甜的花香味而成的味道，既不刺鼻也不難聞，還莫名的與他相互符合。

 

那味道有些耐人尋味，有種想讓人將他擁入懷裡嗅著他身上的香氣存放於記憶的感覺。

 

伸手端起咖啡小酌了口卻瞬間被燙了舌，他身子因驚嚇而微微一震，將瞬間湧出這些想法的他回過神來。

 

喀咚的一聲，他將手中的白瓷咖啡杯放置用玻璃桌面，順手拿起一旁的水杯灌口水，並微張著口讓發麻的舌尖慢慢散去方才的灼燙感。

 

真是白癡，他居然因為想像那樣的畫面而燙了舌。

 

 

 

02. 眉

 

喀。

 

闔上了筆電，將咖啡杯裡最後一口咖啡喝盡，雙眼從這角度向外望，正好能看見來回忙碌，替剛離桌結帳的客人傾身收拾位置的全圓佑。

 

他轉頭帶著磁性的聲音，朝著客人笑著說「歡迎下次再來」後，又繼續微傾著身將桌面整理乾淨。

 

眼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他將桌上的東西收拾好，筆電也乖巧的收進黑色手提包裡，再次檢查沒有漏掉任何東西後，起身拿起桌上的結帳單到櫃檯。

 

「圓佑哥，結帳。」

 

站在咖啡機前正負責客人外帶咖啡的李碩珉，一見前來結帳的人正是那位老客戶，馬上朝正拿著抹布擦拭桌面作最後整理的全圓佑喊了聲。

 

「好，我馬上來。」

 

終於將桌面擦拭乾淨，全圓佑將東西全放上托盤後，小心翼翼的端至流理檯旁放下，轉開水龍頭清洗下雙手並擦拭乾淨，他才一個跨步帶著笑臉走到櫃檯前準備結帳動作。

 

「啊，對了，這是本月將準備上市的新口味蛋糕，歡迎試吃。」

 

正順手做著結帳動作，眼角一瞄看見透明櫃裡的蛋糕他才突然想起老闆提醒的新口味蛋糕試吃活動，便在找完零錢、取了發票的給對方後，拿出櫃子裡的蛋糕擺放至檯面上。

 

「這是，什麼口味？」

「黑巧克力草莓蛋糕。」

 

輕輕蹙起眉頭，對於蛋糕那人似乎有所疑惑。他輕巧的取起分裝好的其中一盤，並用牙籤搓起蛋糕塞入口中。

 

黑巧克力在嘴裡化開散出濃醇的苦澀味道，甜膩的醃漬草莓則在入口，即時散出甜味悄悄遮掩掉黑巧克力的苦澀味，至於鬆軟的巧克力蛋糕本身也入口即化。

 

這是個甜而不膩，會讓人一口接著一口的甜品。

 

感覺就像他一樣。

 

見那人緊蹙的眉頭漸漸放鬆，跟著一同緊張而皺起眉頭的全圓佑也放鬆臉部表情笑了出來。

 

他收拾那人吃完的空紙盤，一邊介紹著這份甜點預定出品的日期一邊走出櫃檯替對方開了門，最後說句「歡迎下次光臨」後朝著門口的人彎了腰，便在他離開後關上門回頭繼續店裡桌面的清理動作。

 

不曉得是不是從沒仔細的看過那人的樣貌，全圓佑今天才發現原來那人長得有些像是大型犬，就連眉頭緊鎖時的樣貌也很是好看。說到這不得不提到的，當然是他張開嘴醫校露出的那對小犬牙。

 

回想起來，這位大哥其實還滿可愛的。